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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道是“万里江山千钧担,守业更比创业难”,这满人经过了长达数年的不懈征伐,终于策马踏过了山海关,摇身一变成了繁华中原的主人,鸟枪换炮的他们,自然是对这番道理了然于胸。可是话说回来,既然是新的王朝,那就得有个新的样儿,先点它三把火燎上那么一燎,震上一震这帮前明臣民的胆子——扬州十日嘉定三屠,剃发易服留发不留头,篡改历朝典籍大兴文字狱……凡此种种你方唱罢我登场,干的那些事儿,真可谓是缺德带冒烟,用句文词儿恐怕只能叫做罄竹难书了。可您别忘了,他们折腾得再欢心里终归是露怯,那些八旗子弟摞成摞能有多少人呀?可是汉人呢?恐怕万倍于己尚且不止!这倘若有朝一日天下突然又改了风向,到底还是寡不敌众,谁心里都门清儿。所以还得留一手,政略上是能看得见的,那就来招隐晦的,一明一暗双管齐下。这时候,统治者们想到了萨满的巫觋之术——豢养邪鳌!
其实,这邪鳌也是异象,就如同那斜腰岭上、李朝东等人见到的金脚魃“对子王”道理相仿。在东北海口有一巨鱼知海潮,大者重达千斤有余,头有孔,在海中穿行犹如那江豚涉波,孔中喷水高一二丈,訇然有声,数里之外亦能闻之。此巨鱼被满人的先民们称为“麻特哈”,传闻此物乃中奉海神之命护送群鱼入江,以裕民食者,而汉人依此习性,则称其为“引鱼”。引鱼过百岁者非常稀少,且大都以雌性居多,凡过百岁者身上的鳞甲不知何故皆会自动消隐,转而变得异常光滑,周身呈青黄斑驳状。这“过百岁”是引鱼的一道坎,因为它们到此年份必须要食用海中鲸鱿分泌而出的秽物,否则不足以将全身的鳞甲褪去,继而那鳞甲萎缩,反而向内倒生,往往刺破身躯难逃厄运。可那鲸鱿分泌而出的秽物却并非唾手可得之物,而是要引鱼深入鲸鱿的领地前去吞食。那鲸鱿们的领地意识极强,是根本不允许引鱼前来放肆的,一见引鱼便群起而攻之。如此,大半到了百岁的引鱼多会成为鲸鱿们的腹中之餐,只有少数侥幸不死。但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,即便是过了此劫的引鱼,每十年还要复食鲸鱿的秽物,直到下一个百年,它们周身的青黄完全变黑为止。
两百岁的引鱼此后再也不用食用鲸鱿的秽物,而随着时间的推移,它们身上的黑皮也会慢慢地变硬,非但刀枪不入,更可以抵御任何海中猛兽的侵袭,甚至是突如其来的海啸和火山、地震。这时候,它已经不能称之为引鱼了,满人的先民们给它们取名为“猛牯”。与此同时,猛牯也不再复往江中护送群鱼,而是沉于深海之下轻易不肯露面,就如同那些怀了珠子的“虎奇乸”神蚌。可如果想让一头猛牯变成那邪鳌,首先就得入海将猛牯捕获。为此,满清的统治者倾尽全力打造战船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到海中寻找,并按照先民们口口相传的法门将捕获的猛牯进行豢养,直到再过一个百年,猛牯就会变成真正的邪鳌,亦如是那本鱼皮书上记载的那般。
豢养邪鳌并未人人皆可,必需挑选巫觋坐镇一代接一代地枯守方可成就,并且还要每日以八旗壮丁给邪鳌裹腹。那邪鳌食了八旗壮丁们的血肉之后,巫觋再施展巫术使之变成“鳌兵”。鳌兵可供邪鳌驱使,以一能敌万千寻常之人。但是事情到了尼日和尼月这两位巫觋这里,却出了大麻烦!那尼月是位生性善良的巫觋,他不忍为此而伤及那些无辜的八旗壮丁们的性命,因而凡是轮到他看管邪鳌之时,他便偷偷地放掉了那些八旗壮丁,反而还以萨满正道来化解邪鳌身上的戾气。可这件事被尼日发现之后大发雷霆,他一怒之下将尼月囚禁了起来。结果被那些八旗壮丁知道了,他们又秘密将尼月救了出去,并帮助尼月用萨满正道毁掉了尼日那些害人的邪术。可惜那邪鳌多年来豢养,已经身受邪术的感染,尼月虽穷其所能最终也没能将其制服。而此时尼月也发现,他即便是用尼日那些邪术,也依然无法再控制住邪鳌,最终只能联合八旗壮丁们将它关在海底铸造的大铁笼内。
在清帝逊位之前,两宫曾密召巫觋进行过占卜。那巫觋早就听过关于邪鳌的传说,因而就建议将邪鳌放出以挽救颓势。故而,包括同海在内的一百二十八名牲丁,这才被选作去黑龙江打开铁笼,放那邪鳌出来,而他们则全部被晋升为三品武管,因为就连他们自己也都知道,这一遭有去无回,他们就是死士。可没想到的是,同海带领一百二十七名牲丁去完成这项任务,打开铁笼之后却发现,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邪鳌。但奇怪的是,牲丁们上岸之后,便开始互相残杀起来,他们变得异常凶狠,野兽一样!同海侥幸不死得以逃了回来。可就在他准备查清邪鳌失踪之谜之时,偏巧在獾子庙遇到了被奉军围困的牛毛广……
菜帮子问道:“师父,那同海爷究竟是如何帮助牛毛广脱困的?”
蒯姓僧回道:“当时同海爷让我师父答应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,我师父当时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?同海爷只说了一句话,他希望老鞑爷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,并且在临终之前帮他做一件事,那就是去找回那一百二十七名牲丁的骸骨,将他们好生安葬。至于他究竟是如何帮助我师父脱困,我师父声称,同海爷……把自己变成了我师父……”
“等等!”李朝东突然插话道,“师父,你说同海爷把自己变成了牛毛广,什么意思?”
“唉——”蒯姓僧长叹一声道,“当年,奉军把獾子庙围得跟个铁桶似的,就算我师父他插翅也难飞出去呀!所以,同海爷就动用了牲丁秘术,将自己的‘天格’给了我师父!”
菜帮子说:“那什么又是‘天格’?”
蒯姓僧解释道:“我也是这么问我师父的。我师傅推说,同海爷也没有告诉他那‘天格’究竟是什么,只是说你从此便不是牛毛广了,在你的身体里,一半是牛毛广,一半却是同海。我思来想去,觉得这就是我们常人所听闻过的萨满巫觋之术吧!我师傅为了保身,自然高高兴兴就接受了。就这样,同海爷身死并将‘天格’给了我师傅。我师傅说当时他脑袋浑浑噩噩,只觉得自己面对那些围上来奉军一点都不觉得害怕,仿佛自己那一瞬间只是个看客,然后就看到一阵阵的灰烟升起,只听得奉军们惊恐连连,一个个的摊在地上,他这才逃了出去。”
菜帮子惊愕地盯着老鞑爷看,说:“老鞑爷,咋,牲丁前辈们居然还有另外一门‘天格’秘术?”
老鞑爷并未理会菜帮子,他红着双眼望着蒯姓僧,蒯姓僧微微点了点头。
蒯姓僧继续说:“我师父向我交代后事的时候,我问过他,他逃脱之后身体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?我师父说,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不受控制,总觉得一个人在不停地左右着他的想法和做法,让他去做一些本来不该是他做的事情!”
李朝东恍然道:“我明白了!我终于明白了!老鞑爷,所以我一直想不通,牛毛广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和你成为朋友?其实那不是他自己,那是他体内的另一半,就是同海爷,同海爷思念你,所以才借着牛毛广的身体去见你,跟你无话不谈。而且,那时我就在想,以牛毛广的性格,不是我诋毁他,他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安危,为救他乡邻们与日本人厮杀呢?我猜这个也是同海爷的意思,以至于……最终他出家为僧,那大概都是同海爷!”
蒯姓僧说:“不错!我也是这般的想法!”说着,蒯姓僧从怀中掏出一物,那是一把生了铁锈的钥匙,他交给了老鞑爷,“去不去完成同海爷的意愿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
老鞑爷良久无语。
这时天色已然大明。突然,屋门一下子开了,只见“巴图鲁”晃晃悠悠地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,它虽然虚弱无力但看起来已然无碍。李朝东这一见之下,就要扑向前去,可那“巴图鲁”这回就好象不认识他一般,猛地一躲闪,接着眼中露出了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狡黠——那绝对是李朝东从没有见过的狡黠,为此他感到头皮一阵阵地发麻!
李朝东问蒯姓僧:“它……它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?”
蒯姓僧只笑不语:“一切都是缘分,冥冥之中注定,你们再无缘分了。”
李朝东顿时哭了起来,但转念一想,“巴图鲁”总归还是活了,只要它活着,就算它从此再也不认识自己,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李朝东还想再去抱一抱“巴图鲁”,不想那“巴图鲁”轻蔑地瞟了他一眼,然后三蹿两跳消失在树林当中。李朝东泪如雨下。
那蒯姓僧再也没有说话,而是走进屋中整点行装,他再出来的时候,展开火具一把火将茅屋点燃了,他向李朝东等人行了礼,跟着大步流星地走掉了。李朝东影影绰绰看到,那蒯姓僧行走的步伐是那么的似曾相识,可是他想不出是谁,就差那么一点点,他就是想不起来!他在心里不禁又泛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——还是哪里不对头!可是是哪里呢?
这时,老鞑爷将蒯姓僧临行之前交给他的一份地图打开,李朝东发现在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标识,那是黑龙江边缘,李朝东不用看就知道,这一定是同海爷留下的记号,而他们,不久将还会再次启程,踏上这段陌生而又遥远的旅途……
五个月后。北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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